今悠寺

【红兴】《无憾》part1

注:

1. 全文ooc,介意慎入。

2. 本文是红兴同人本《无厌》的番外篇,分为part1和part2,共1.6w字。番外情节延续了《无厌》正文的情节,如果没看过正文,可能会影响对番外的理解。

3. part2是完全的18x,用lof的彩蛋/隐藏结局功能可能发不了。我先试试,如果发不了,会发在wl里。




孙红雷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棂看着外面。这里是几天前他预订的一家中式餐厅,坐落在一条胡同深处,外面围着白色高墙,内部是典型的南方园林设计,进了大门,绕过影壁,穿过门厅,沿着曲折的抄手长廊走几分钟,再穿过几个月洞门,才到达他现在坐的这间。

 

这是延展到园中水池之上的一个四面厅,门上的匾额写作“玉兰厅”,外绕一圈回廊,一面邻水,其余三面被几株高耸的树包绕着,都是玉兰。现在时值12月,玉兰叶子渐次凋落,开花时节还没到,枝丫虽然伸到了窗前,但都光秃秃的。

 

孙红雷到这里的时候是下午5点左右,但天已经擦黑了,不过并非没了景致可赏,园里的景观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整个园子都灯影幢幢。从他落座的位置望出去是池水,整个池边布置了一圈射灯,池对面的假山错落堆叠,灯像宝石一样镶嵌在石缝里,叠石间挂着的一丛瀑布恰好被灯光打亮,水花落下,飞珠溅泪,闪烁绝伦。假山边起伏的红枫连成一片,被光照着像烧着的火墙,把冷冰冰的池水都烘起了暖意。各色灯光与假山叠石、廊桥轩榭、亭台楼阁一起映入池水中,水上是景,水下也是景,池水随微风而动,投影也跟着摆动,明暗相间,动静结合,极为雅致。

 

原想着这么美的景致可以和爱人一起欣赏,结果一直等到9点半,餐厅经理来提醒要打烊了,张艺兴都还没来。他给张艺兴打过电话,那边直接掐掉了没接,他又给张艺兴发消息,收到的回复都是让他再等一等。现在他准备走了,最后一通电话打过去还是没人接,孙红雷发了条消息过去说他要回去了,让张艺兴不用来了。

 

这是最近两个月里张艺兴第三次放孙红雷鸽子了。第一次是孙红雷受邀出席朋友在香山投资的温泉山庄开业庆典,让张艺兴跟着一起去玩几天,张艺兴答复说正在跑新闻走不开。孙红雷没在意,不去就不去吧,也不碍事。第二次是叫张艺兴一起打高尔夫,那是孙红雷常去的一个高尔夫球场,面积近百公顷,草坪是标准的18洞72杆,孙红雷热完身后回到休息区,准备等张艺兴来之后教他打法,但张艺兴打来电话说报社有临时任务要赶去外地两天,还说自己已经在机场了。孙红雷不太高兴,但还是宠着张艺兴,就又由着他不来。

 

但这次不一样,最近孙红雷一直在想关于筹备结婚的事,婚庆公司已经联系过了,虽然还没细谈,但婚庆公司非常积极,已经送了很厚的几本资料过来,都是他们公司曾经做过的婚礼策划案。

 

孙红雷潦草翻过一遍,都没切中他的想法,最关键的一步所有策划案里都没写。他是一个已经接过一次婚的人,而张艺兴是第一次结婚,如果只是把初婚时的那些流程复制一遍,无论怎么想都是对张艺兴的不公平,孙红雷不想这样。

 

但自己还能给艺兴什么呢?这段时间孙红雷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比婚礼里面的任何环节都关键,因为拿不准主意,上周他还专门去找了黄磊,想听听黄磊的意见。

 

“我想公开我和艺兴的关系。”

 

听到孙红雷批头盖脸就是这样一句,黄磊放下了已经送到嘴边的酒杯。

 

“你说的公开是指啥?”黄磊问。

 

“邀请媒体报道我和艺兴的婚礼。”

 

“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俩结婚的事?”黄磊又问。

 

“嗯。”

 

听孙红雷回答的如此自然,黄磊抿了一口酒缓了缓。

 

“如果你是和女人结婚,无论怎么报道都无所谓,但这次你是和一个男人结婚。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可是你们集团的董事长”,黄磊眼也不眨的盯着老友,“先不说对其他方面的影响,公开之后对公司的影响你想过吗?你们董事会的那帮人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想过了。”孙红雷的语气还是很自然。

 

“所以不公开更……”

 

“所以董事长的身份不要就是了。”

 

孙红雷这话一出,黄磊手里的酒都洒了。

 

“你什么意思?”

 

“我打算从董事长的位置上下来了。

 

“你要辞任董事长?”

 

“嗯。”

 

孙红雷也喝空了酒杯,但没再倒酒,而是和黄磊对视着,黄磊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来之前就想到了。

 

“红雷啊红雷,你这是要为张艺兴做到什么地步啊?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黄磊能理解孙红雷的想法,但为了公开和张艺兴的关系而放弃掌舵权,这事黄磊可没想到过。毕竟融科地产集团包含了孙红雷的全部心血,是他带领融科在10年时间里不断突围,成功将这个原本仅在华北发展的地方房企送入了年销售规模破千亿级的全国top10房企行列。

 

不只房地产领域玩得溜,孙红雷资本运作也玩得炉火纯青,令黄磊佩服不已。早些年的时候房企上市面临诸多限制,孙红雷顶着压力推动公司先在港股上市,再借壳回到A股上市,通过发债和股权融资,又成功将融科送进了全球500强企业的行业。

 

而现在,孙红雷要为了婚姻把事业放弃了,黄磊咂咂嘴,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嗯。”

 

孙红雷给出的还是肯定的答案,他看着黄磊脸上的疑问,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钱我也赚够了,坐不坐董事长的位置都不影响。”

 

“我的主要考虑是艺兴。艺兴跟了我,他是初婚,我是二婚,如果像之前第一次那样结婚,只是把结婚的流程再走一遍,我觉得对不起艺兴,我想给他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独一份的。”孙红雷刻意顿了一下,“所以不只是董事长不做了,婚前财产公证我也不准备做,我名下主要财产的赠与协议,我也已经找律师去拟了。”

 

“红雷……你给他的这些‘不一样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他值得。”孙红雷继续回道,“我的一切以后都是艺兴的。”

 

“肉麻死了!”黄磊咧着嘴抱怨。

 

既然孙红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黄磊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而对面的孙红雷还在继续说着。

 

“我的心愿是以后能和艺兴像正常夫妻那样公开在一起,不用藏着掖着。”

 

“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你应该懂我的。”孙红雷说。

 

懂,黄磊当然懂,和张艺兴确定结婚这件事,他也为孙红雷高兴,而且他还看出来孙红雷肉眼可见的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比如这段时间他约孙红雷出来喝酒再也约不出来了,各大夜场里一夜之间再也没有了孙红雷的影子,就像他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不喝酒就不喝吧,喝茶总行吧,但孙红雷也没答应他的喝茶之约,给的理由是艺兴那天没空,黄磊说“我约的是你”,孙红雷说“艺兴那天有事去不了,所以我也不去了”。黄磊怒了,“你是要粘在他身上吗?”,结果孙红雷“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这样一想,既然张艺兴能让孙红雷变回以前的样子,那么孙红雷能为张艺兴做到这种地步,黄磊也觉得能接受了,于是想通了似的重新拿起酒杯闷了一口酒。

 

“那艺兴呢?”黄磊喝完了酒,问道。

 

这回换成孙红雷不解了。

 

“你想公开,这只是你的想法吧?那艺兴呢,艺兴也想公开吗?”

 

孙红雷懵了,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心里一直默认艺兴和他想的一样。

 

“你觉得艺兴会不希望公开是吗?”孙红雷面带疑惑的问。

 

“这我哪知道?你去问艺兴啊。”

 

“你都活了四五十岁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切都有了,公开不公开都不影响你什么。但艺兴大学还没毕业,人生还没展开呢,如果你们公开了,别人会另眼看他吗?对他以后的事业和梦想会有影响吗?”

 

孙红雷沉默了,思忖片刻后觉得黄磊说的很对,确实应该问问艺兴的想法。

 

于是孙红雷排好了今天下班后到这家中式餐厅吃饭的日程,想在吃饭的同时和张艺兴聊聊,听听他的想法。

 

但张艺兴又爽约了。

 

孙红雷很不高兴,回家之后在客厅里愣坐了半晌,电视开着也没看,一会儿之后就上楼进了书房。临近年底了,公司的各项业务都进入了年底总结和来年规划阶段,太多事情等着他审批签字。

 

处理完最急的一批文件之后,孙红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1点了,张艺兴还没回来。从湖北回来后的这几个月里,张艺兴已经有好几次没有回这栋房子了,而是在学校宿舍睡的,前两天就是如此,孙红雷连张艺兴的人影都没见着,只隔着手机屏幕在视频里见了几眼。

 

孙红雷问过,张艺兴解释说因为下班太晚了,学校离报社近,所以就回学校睡了。孙红雷说再晚都可以派车去接他,张艺兴不让接,说就算回去住了,第二天一大早从郊区赶去报社也来不及。

 

孙红雷准备打电话问问张艺兴到底还回不回来,拿过手机一看,安保处那边已经发消息过来了,他离开餐厅的时候吩咐安保处去查一下张艺兴最近在跟啥新闻,安保处经理发来的消息说张艺兴最近跟的是发生在丽景地产集团某施工工地的一起意外事故,相关资料也一起发到了他手机里。

 

孙红雷正看着资料,外面忽然有响动传了上来,他很快起身走了出去,站在栏杆边往下看,一下就看到了大厅中央的张艺兴。

 

张艺兴也正好看到了孙红雷,仰着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本来一进门听到客厅里电视开着的声音,张艺兴以为孙红雷在客厅里,就直接走了过去,却没见到孙红雷的人影。他顺手摘掉了帽子和围巾,边脱外套边从客厅出来打算上楼看看,一抬头就看到孙红雷正在二楼看他,想也没想就朝楼上的孙红雷笑了。

 

以往这种情况,孙红雷也会冲他笑一笑,但今天张艺兴没有看到孙红雷笑,而是目睹到孙红雷沉着脸下了楼。

 

“你还知道回来。”

声音从楼梯上传了过来,张艺兴正对着楼梯口站着,以为孙红雷要朝他走过来,但孙红雷下了楼却没走向他,而是直接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张艺兴知道孙红雷在生气,毕竟今天自己爽约在先,便跟在孙红雷后面也进了客厅,顺从的坐到了孙红雷身边,顺势搂住了孙红雷的胳膊。

 

孙红雷不动声色的坐着,他知道张艺兴正在讨好自己,但并不想那么快原谅他,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知道……”张艺兴的语气很弱,故意拖长了尾音。

 

“你现在是比我还忙的大忙人。”

 

孙红雷声音还是很沉闷,张艺兴决定继续讨好。

 

“对不起嘛……”不只话里的撒娇意味更明显了,道歉的同时张艺兴还抓住了孙红雷的手,把手指交叉到孙红雷的手指之间。

 

“对不起什么?”孙红雷任由手被抓着,却没有回握住张艺兴的手。

 

“今天约好了一起吃饭,但我没去……”

 

“只是今天吗?”

 

“嗯?”张艺兴瞬间疑惑了。

 

“这几个月你放了我多少次鸽子你不记得了?”孙红雷声音愠怒,张艺兴似乎忘了他自己干的好事了。

 

好像确实如此,张艺兴眼神一转,认真想了想,之前孙红雷好像确实约了他好几次,但每次他都没去。不过真的不是故意的,新闻是要抢的,你不去抢,就被别人抢走了。而且他实习的报社主营报纸是日报,更新间隔短,工作强度大,得到线索之后第一时间就要赶过去了解情况,采完了回来马上就要赶稿,基本都是当天出稿次日见报。10月份因为生病,报社给他批了很长的假,这让他没脸再多休息了,休假结束火速回去上班,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连一个完整的周末都没休过。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见张艺兴愣着想事情,孙红雷打断了他的思考。

 

“还是跑新闻去了,晚上8点多才回社里写稿……”,张艺兴搂着孙红雷的胳膊,声音嘟嘟囔囔的,“明天早上要见报的……”

 

虽然每次爽约都是因为工作的事,但三次爽约对应的却是三个不同的新闻事件。这次的事件是一周前发生的,丽景集团旗下某个高端住宅项目的监理在施工工地内坠楼身亡,警方尸检已经确认了死因是高坠导致的,并且警方还在监理所住的板房宿舍里发现了遗书,遗书上写到工作压力大,加上最近几年借钱赌博输了,还欠了几十万还不上,走投无路才选择结束生命。目前警方已经初步认定是自杀,但监理的父母却一直主张儿子不可能赌钱,更不可能自杀,怀疑是有人加害并伪造了遗书。

 

鉴于事件潜在的复杂性,报社安排了一个长期负责房地产线的资深记者带着张艺兴一起跟这个新闻,张艺兴感受到了重视,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全情投入到工作中。

 

“什么新闻?”孙红雷明知故问。

 

张艺兴把事件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孙红雷细致的听着,跟刚才安保处发到他手机上的资料内容差异不大。看完安保处弄的那些资料后,孙红雷还上网搜了下相关报道,每个新闻页面的署名处都有张艺兴的名字。

 

“死者老家今天来了一大群人,”张艺兴继续说着,“他们在丽景集团大楼对面摆了灵堂,丽景集团的保安怎么轰都轰不走他们,连警察都来了。”

 

“警察怎么说?”

 

“还是维持自杀的判定。”

 

“那差不多就该了结了吧。”

 

“但我今天去了那个工地。”

 

听到这话,孙红雷皱了眉,“工地现在都是要刷卡才能进的,你怎么进去的?”

 

“我跟着一辆拉建筑材料的工程车溜进去的,借车身挡了一下,所以门卫没看到我。”

 

孙红雷没出声,张艺兴还在继续说话。

“但是工地里面的工人都避着我,不接受采访。不过最后还是有个工人跟我说他们监理之前和项目经理吵过架。”

 

这是张艺兴给了那个工人额外的线索费之后,工人才偷偷讲出来的,“他说吵架原因估计为了接连丢失的几批钢材。”

 

孙红雷眉头动了动,张艺兴语气里透露出对寻求真相的兴奋,丝毫没注意到孙红雷的表情变化。

 

“坠楼地点附近没有安装监控,目前也没有目击者出现,不过我今天去看的时候,发现坠楼地点对面有一栋写字楼。那栋楼的出租率不高,只有靠近楼顶的几层有人办公。我准备明天去那栋写字楼看一下,看看楼里有没有人看到坠楼时间点前后对面楼里的情况,或者看看有没有正对着对面坠楼现场的监控探头。”

 

“别去了。”孙红雷说。

 

张艺兴正说到兴头上,听到孙红雷忽然发话,抬着眼瞅着孙红雷。

 

“为什么?”张艺兴不解。

 

“不安全。”

 

张艺兴一怔,很快明白了孙红雷在担心什么。

 

“没事的,明天不只是我一个人去。”张艺兴说道,重新握紧了孙红雷的手。

 

“别忘了上次萍乡煤矿的事。”孙红雷语气加重了。

 

“我知道你担心……”张艺兴并不想退让,深吸了一口气说“但我还是得去。”

 

“你的安全现在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孙红雷不只说着话,还回握住了张艺兴的手。张艺兴感觉到了,低头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

 

“不要抢警察的工作。”孙红雷又说道,也随着张艺兴一起看向两人的手,然而张艺兴却把头抬了起来。

 

“红雷哥……”张艺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记者么?”

 

“为什么?”孙红雷问。

 

“我上小学的时候看了一部电视剧,叫《重案六组》,看完之后我就决定了长大以后一定要做一个追击坏蛋的警察。”张艺兴说。

 

“但是后来有一个纪录片改变了我的想法。那个纪录片是我上初二的时候看的,只有5集,本来是爷爷在看,我见他看的入神,就陪着一起看。”

 

“是一部记录拐卖妇女的犯罪组织如何被发现并抓获的片子。片子里面很多镜头都是偷拍的,偷拍的人是一个记者。”

 

“这个记者卧底到一个西部边远山区的贫困村里,村子里的女人很多都是残疾人,而且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智力障碍,也就是疯子。其中有一个疯女人某天被丈夫送到县里的医院看病,被也去看病的记者看到了,记者发现这个女人和他之前做的寻人栏目上刊载过的某个走失女人的照片长得很像,这就是他来到这个村子的原因,很简单对吧?”

 

张艺兴朝孙红雷对视了一眼,继续说下去。

 

“这个记者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流浪汉的身份住到了村子里”,说到“流浪汉”三个字的时候张艺兴停了下,孙红雷示意他没事,让他继续说下去。

 

“村子里非常穷,却总是有外地女人嫁过来,这个记者从来没见过村里办正经婚礼,女人都是突然出现的,来的时候大多就已经是疯疯癫癫的了。”

 

“最开始他去打听嫁到村里的女人们的事,村民都说是媒婆介绍的,不肯再说更多的消息了。于是记者就在那里长期住下了,一住就是两年,慢慢和村民混熟了,村民对他的戒备也消除了。”

 

“某天记者编了个幌子说自己也想讨个老婆,村民因为已经和他熟悉了,也没有防备他,就把媒婆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他。于是他顺着媒婆这条线索,扯出了一个专为偏远乡村地区‘介绍媳妇’的犯罪组织。”

 

“这个犯罪组织里上下游的人数一共有87人,各层级分工明确,由最开始环节的拐骗人员物色妇女,然后以恐吓、威胁和各种暴力手段将她们强行带到交接点关起来,再由各地的中间介绍人把拐骗来的妇女介绍给山区里的媒婆,再由媒婆以‘介绍媳妇’的名义把女人们卖给当地的收买人。”

 

“从他们第一次作案,到最后被抓捕,犯罪时间持续了近8年,被拐卖的妇女人数高达300多人,相当于平均每个月至少卖掉3个女人。每个女人按照年龄长相文化程度的不同,价格也不同,最低的有几千块的,最高的有十几万的。截止被抓捕时,他们这8年间通过拐卖妇女总共赚取了1600多万。”

 

“后来当警察来到这里协助这些妇女回家的时候,村民们才知道那个和他们同住了两三年的男人不是自己人,而是一直卧底在这里的记者。”

 

张艺兴终于说完了这个故事,胸腔中有压抑不住的情绪在回荡,和当年看这个纪录片时的心情一样。

 

“我当时问了爷爷‘为什么警察不做这些事?明明村里有那么多疯女人,他们不怀疑吗?’”张艺兴定定的望向身前的孙红雷,“爷爷说因为疯女人不会报案,他们的丈夫更不会报案,对于警察来说,没有人报案就等于没有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张艺兴停住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自那以后我就不想当警察了,而是改成了以后做一个记者。”

 

孙红雷默默的听着,没有出声,但他已经理解了张艺兴立志当记者的前因后果。

 

说出了心底的话之后,张艺兴感到藏在心里的情绪得到了发泄,声音缓和了许多,“其实记者做的事和警察做的事有一些是差不多的,都要调查走访,都要寻找真相。”

 

“不过有些事警察不能做不想做,但我们记者能做。”

 

最后的话音落下,孙红雷深呼吸了一口气,视线仍旧锁着张艺兴,手抚摸上了张艺兴的后颈。

 

“既然这样,那假设一下,如果以后类似的事发生在我的公司,你也会如实报道出去吗?”

 

“会。”张艺兴的语气里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孙红雷抬手揉了揉张艺兴的头,露出了久违的笑。

 

虽然只是个假设,但张艺兴能撇开私情,斩钉截铁的坚持初衷,着实让孙红雷欣慰不已。张艺兴身上有他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他不但理解了张艺兴为什么要当记者,更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爱错人,他何其有幸能得到张艺兴,不只得到了一个这辈子都离不开的爱人,还得到了一个精神上能共鸣的知己。

 

听到孙红雷回应的话,还看到了孙红雷笑,张艺兴知道孙红雷已经懂他了,于是张艺兴语气放低了一些,声音也随之变软了,低声为自己刚才的话补充了一句,“但我不希望有这样一天……”

 

“不会的,我保证。”孙红雷说完,手滑到张艺兴的肩头把人搂进了怀里。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和我在一起会影响你当记者,你怎么办?”

 

孙红雷的话散在他的头顶,张艺兴不明白孙红雷的意思,“嗯?”了一声,孙红雷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说出了前几天他和黄磊聊过的问题。

 

“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孙红雷放开了张艺兴的肩膀,重新对上张艺兴的视线,“这件事本来是打算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和你说的。”

 

“……你说的公开是指什么?”张艺兴问出了和黄磊一样的问题。

 

“指的是请媒体来报道我们的婚礼,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了。”说这话的孙红雷目光恳切,言语真诚。

 

“但是……”,张艺兴有点犹豫,但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以不这样么?”

 

“为什么?”孙红雷觉得黄磊说对了。

 

“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以后工作的时候可能会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

 

“我们出采访的时候,为了了解事件的真实情况,有时候是要隐藏身份的。但如果我们结婚的事被报道出去了……”

 

张艺兴忽然有点害羞,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只是我们的关系……还有我们的家庭,还有我们的长相,身份,大家就全都知道了。这样的话,出采访很可能会被认出来,就伪装不了了……”

 

“那你是打算一直隐瞒我们的关系吗?”孙红雷语气弱了,有点泄气,但他也不打算反驳,也更不可能强行要求张艺兴同意公开,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完全被张艺兴拿捏了。

 

张艺兴忽然笑了,说“也不是。”

 

“怎么又不是了?”孙红雷盯紧了对面的人,被搞迷糊了。

 

“我想公开。”

 

这才是张艺兴最近关于这个问题的最终想法。孙红雷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在想同样的问题。他原以为孙红雷会不公开,但现在孙红雷却亲口说想公开,张艺兴感到很开心,也正好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想公开,但不是指邀请记者媒体公开报道,而是指不隐瞒我们的关系。”张艺兴举了一个例子,“比如如果有些场合需要登记关系,或者有朋友问起我们的关系,我都会实话实说的,不会隐瞒。”

 

听见这样的话,就像又听了一次真情的告白,孙红雷的神情恢复了光芒,心里甜蜜蜜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一直盯着张艺兴。

 

张艺兴被盯得不好意思了,低低的叫了一声“红雷哥…”

 

眼前的张艺兴垂着两弯眼睛,嘴唇旁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美人在旁,气氛氤氲,孙红雷不想去想些别的都难,于是他也笑了,借着张艺兴刚才的话头逗张艺兴。

 

“你要实话实说什么?”

 

“嗯?”张艺兴一脸纳闷的表情。

 

“刚才才说的就忘了,你说你要实话实说我们的关系。”孙红雷的心里开始波澜起伏,“你要实话实说什么?”

 

“说你是……”

 

“是什么?”孙红雷循循善诱。

 

“我不说,你知道的……”张艺兴害臊的不行,别过了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孙红雷不肯罢休,掰过张艺兴的头强制他看着自己。

 

“红雷哥,你故意逗我……”

 

“说不说?”

 

孙红雷就是要逗他。见张艺兴还不说,凑上去挠起了张艺兴的痒痒。张艺兴左右挣扎也逃不开,只有求饶了。

 

“别挠了,别挠了,我说我说。”

 

孙红雷停住了挠痒痒的动作,等着张艺兴说话,张艺兴好半天才出声。

 

“老…老公……”张艺兴的脸已经红透了。

 

孙红雷一把将张艺兴压倒在沙发上,直接吻了上去,张艺兴也很快回应起孙红雷的吻,还搂住了孙红雷的背。

 

孙红雷等不及了,边吻边摸上了张艺兴的裤腰,却忽的摸到他裤子口袋鼓鼓囊囊的,伸进去一摸手感很熟悉,拿出来一看是一包压扁了的烟。

 

“学会抽烟了?”孙红雷松开了张艺兴的嘴唇,把烟拿到里两人视线交汇的区域。那包烟像是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拿出来,烟盒不只是扁的不成形了,外壳的图案也被洗的斑驳了。

 

孙红雷本身烟瘾不大,为了健康,也为了不让张艺兴吸他身上的二手烟,最近他已经尝试开始彻底戒烟了,他记得张艺兴是不抽烟的,现在这包烟是怎么回事,他想知道。

 

张艺兴被吻的有点迷糊了,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很快想起烟是哪来的。

 

“不是我的,是别人给的。”

 

“?”孙红雷皱了眉,“哪个别人给你烟抽?”

 

张艺兴没直接回话,嘴里支支吾吾的。

 

“有事瞒着我?”听到张艺兴语气不对,孙红雷追问道。

 

“没有……”

 

孙红雷不信,见身下的人眼神开始躲闪,又一次摆正了张艺兴的脑袋让他直视着自己。

 

张艺兴见躲不过了,开了口,“确实有事没告诉你……”

 

孙红雷放开了张艺兴,人坐了起来。张艺兴随之坐起来,说“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但你要先保证不生气。”

 

“我保证。”孙红雷点了点头,端正身体对着张艺兴等他说话。

 

“前段时间我去了鸿顺福利院。”

 

孙红雷一下怔住了,这是他小时候住过的那所福利院的名字。前段时间从湖北回来之后,他对张艺兴讲了自己过去的所有事情,包括小时候在福利院住的近3年的经历。

 

孙红雷在讲述福利院那段经历的时候,没有提过福利院的名字,张艺兴是从上次在那个破败的地窖里拿到的照片上面得知的。他一直保留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正在合影,众人身后挂了印有福利院名字的红色条幅,“鸿顺福利院”五个字非常醒目。

 

张艺兴原本没准备去这间福利院的,但因为上次萍乡煤矿的新闻要收尾,所以他又临时去萍乡出差了两天。处理完工作的事之后,驻江西办的同事要北上去湖北办点事,张艺兴忽然想到鸿顺福利院正好在江西湖北交界,就坐同事的顺风车一起去了。

 

“你去那儿做什么?”孙红雷不理解去那里的缘由。

 

“我想看看你以前的生活。”

 

听张艺兴这样回答,孙红雷心里涌上一阵暖意,他正想重新抱住张艺兴,却在听到张艺兴接下来的话时钉在了原地。

 

“你之前告诉我的福利院的周妈妈,也就是周院长,她已经退休很多年了。周院长退休之后,到现在福利院已经换了两三届院长了,现在的院长姓何。我本来以为福利院仍然拒绝接待寻亲的访客,却正好遇到了几个来找孩子的家长……”

 

张艺兴留意到了孙红雷的目光变化,小心翼翼的继续说下去。

 

“何院长告诉我,其实只有周院长在任期间才执行‘禁止接待寻亲访客’的规定。在周院长上任之前,以及周院长退休之后都没有执行这个规定。”

 

“何院长还告诉我他们留下了每一个寻亲访客的来访记录,我问了他最早的访客记录可以追溯到多久以前,他告诉我从1970年建院到1978年,再从1990年到现在全都有记录,只有1979年到1989年周院长在任的这十年没有记录。”

 

“我请求院长让我看看这些记录,院长就领我去了资料库”,张艺兴瞥了一眼刚才那包烟,“这包烟就是我在翻资料的时候看守资料库的工作人员给我的。”

 

孙红雷深呼吸了一下,既然他住在福利院的那三年没留下任何访客记录,那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这样想着,然而张艺兴的话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着自己的发现。

 

“1979年到1989年之间的寻亲访客记录确实都没有,但是……”张艺兴犹豫了一下,“但是我还翻了1977年到1979年这两年的访客记录……”张艺兴重新靠到了孙红雷身边,“也就是你在外面流浪的两年”。

 

“他们的记录比我想的详细,不只有来访者的信息登记,还把访客想要寻找的孩子的信息进行了备份。”

 

张艺兴看到孙红雷眼神颤了一下,抱住了孙红雷的胳膊,“里面有一个访客留了一张寻人的照片,我刚好看到了,是你小时候的照片,而这个访客是……”

 

“如果你想说是我母亲来找过我,就不必再说了。”

 

孙红雷蓦然打断了张艺兴,他不想听到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情,即使这个人来找过他,他也不想知道,更不会因此去见她。”

 

“不是的……”

 

“……不是?”孙红雷疑惑了。

 

“你还希望我继续说下去么?”张艺兴问。他当然知道孙红雷不想再听人提起母亲,更不想再见到母亲,从湖北回来之后,孙红雷跟他讲了那么多的过去,关于孙红雷的每一段经历,每一个想法,张艺兴全都记在心里。如果在福利院资料库里看到的那个人是孙红雷的母亲,他会选择把这件事埋在心底,永远不会说出来。

 

但那天他在资料册上看到的人登记的和孙红雷的关系并不是母子关系,张艺兴看着眼前的孙红雷,拿不准要不要说出来,等着孙红雷的答复。

 

“说吧。”孙红雷想通了。

 

“是你奶奶……”

 

奶奶……

 

听到这两个字的孙红雷恍惚了,“奶奶”这个称呼离他太遥远了,但现在听到,又似乎一点也不遥远。他从小和母亲两个人过活,从来没见过父亲。4岁那年,母亲外出做临时工几个月,他被送去了几百公里外的一个村子,寄住在一个老婆婆家,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个老婆婆是他的奶奶。

 

奶奶是孙红雷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的第二个亲人。他在奶奶家待的那几个月,是他人生里最快乐的几个月。他还记得刚到那里的时候,他对一切都感到不习惯,不愿意开口说话,奶奶也不强迫他,而是拿了一摞彩纸过来,在他面前慢慢折东西。孙红雷最初不感兴趣,但当简简单单的一张纸在奶奶手里翻转几次之后就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青蛙时,孙红雷惊讶的“哇”的叫了起来,很快就加入进来和奶奶一起体会折纸的乐趣了。

 

这是和母亲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的体会,母亲不爱说话,总是默默做事,孙红雷也就很少说话,沉默的不像个小孩子。然而和奶奶住的那几个月,他却真真正正做了一回小孩子。小院子里每天充满了欢声笑语,他像个小话痨一样每天陪奶奶唠嗑。奶奶做饭的时候他就去和邻居小孩追逐玩闹,吃完饭下地干活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去,帮奶奶把化肥袋从肥料堆上拉下来,或者帮奶奶撒撒种子,拔掉长在地里的野草。

 

但4岁的孙红雷还没有太多耐心,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呼啦啦的跑到最喜欢的引水渠里冲脚,玩水,然后又呼朋引伴一起比赛爬树摘桑葚,比谁摘得更多。玩累了就躺在凳子上看天空,数云彩,把云彩想象成猫猫狗狗各种动物。奶奶也坐在一旁,清理刚摘下的菜上的泥土,边弄边跟他讲故事,奶奶只会讲神仙的故事,一会儿讲灵宝天尊,一会儿讲紫微大帝,后来又讲五方天帝,4岁的孙红雷被这些神仙弄得犯迷糊,一会儿就枕着天光睡着了。

 

他没有忘记过奶奶,这些记忆也从来没有消失,听到张艺兴说出“奶奶”两个字,它们又重新涌了出来。可孙红雷隐约记得离开奶奶家之后的第二年奶奶就生病了,是奶奶家那边的人打电话来说了,那时候他问过母亲,但被和母亲再婚的那个男人呵斥了,“你奶奶已经死了!别再提了!”

 

因为这样,孙红雷一直以为奶奶已经过世了,而现在……

 

“她老人家……还在吗?”孙红雷沉声问道。

 

“已经过世了……”

 

张艺兴一直握着孙红雷的胳膊,“我托了在沈阳报社实习的朋友查过了,她老人家是1982年过世的。”

 

“1982年……”孙红雷重复了一遍,那是他住进福利院的第三年,在这一年年底他就被养父家收养了……孙红雷合上了眼睛,压制着内心的遗憾,手指不知不觉掐进了掌心里。

 

看见孙红雷神情暗淡下去,看见孙红雷紧握的拳头,张艺兴不自觉的跟着难受,把自己的手挤进了孙红雷握紧的手心里,彼此握在一起。

 

“我还拿到了墓地的地址……如果你愿意,等过年祭祖的时候我们可以……”

 

张艺兴话说的断断续续,孙红雷却已经抬起头重新看着他了。

 

“不用等过年了”,孙红雷镇定了些,“下周我有空,下周就去祭拜吧……”

 

见孙红雷表情恢复了些,张艺兴也从容了一点,朝孙红雷点了点头。

 

“陪我一起去吧”孙红雷又说。

 

“嗯,”张艺兴故意把音调发的高昂一点,让气氛不那么沉重,他还凑近了一些,“不管你带不带我去,我都会跟去的。”

 

看着张艺兴微笑的脸,又想到他为自己做的这些事,孙红雷内心无比动容,低头凑过来在张艺兴的额头印了一个吻,一吻结束,沉声说了“谢谢。”

 

“你为我做这些,我该怎么感谢你?”孙红雷继续说道。

 

“不用感谢我。”张艺兴弯着嘴角,两只酒窝比蜜还甜。

 

“可是我欠你的又多了。”孙红雷忽然抱住了张艺兴,“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什么感觉……?”张艺兴问。

 

“被你吃定的感觉。”

 

说出这话太酸,孙红雷自己都觉得酸,酸就酸吧,孙红雷不想了,重新把张艺兴压在了沙发上,头贴着张艺兴的胸口。

 

这个姿势的孙红雷像个小孩子一样,张艺兴摸着趴在他胸前的孙红雷的头,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红雷哥,你像个小孩子一样。”

 

听张艺兴说他像小孩子,孙红雷沉默了几秒,然后手肘撑着沙发抬起了上半身。

 

“你说谁像小孩子?”

 

张艺兴正要回答,却马上被孙红雷俯下身堵住了嘴。

 

忽然被吻,张艺兴却无暇享受,挤出声音说“红雷哥……我还有件事想说……”

 

“等做完了再说。”孙红雷不肯放开张艺兴,继续吮吻张艺兴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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